我是如何从胃炎变成肺炎的

Posted by Cristina on Nov 26, 2020 in All Articles, Journal |

这个世界上好么样儿的从浅表性胃炎转成肺炎入院治疗的人可能除了我也没谁了。

鉴于我一贯啰里吧嗦的风格,先把本文的结论放在最前面吧。没有耐心的读者看完这三行就可以退出了。

1. 如果幽门螺旋杆菌感染没有任何症状,且没有严重胃溃疡胃炎之类的,是不会迅速转成胃癌的,如果你还是跟我一样的敏感+脆弱的小心灵体质,建议还是就不要治了。因为治起来太痛苦,对身体刺激很大,得不偿失。平日饮食上多加注意,定期复查就行。
2. 如果还是坚持要治,那么确保在重度副作用面前要放松心态正常面对自己这个阶段的不正常,尽量吃能吃得进去的饭,尽量要多吃蛋白质,不要劳累,不要盲目健身,保存体力,适当增肥。
3. 如果在治,而且吃不下饭,那么一定要做好保暖,不要挨冻。

言归正传,我的惨痛故事就是从体检开始的。

体检

今年的体检特别诡异,首先是由于疫情比往年安排得都晚,以前都是5月份,今年7月底才去。去过以后不经意地获知了一个知识点————超过40岁应该做一次胃肠镜检查,如果没问题就隔5年做一次就行,如果有问题就隔1年,因为只有这样才是最简单直接了解自己肠胃问题的方法,其他一切方法都是很难做出明确诊断的,而胃肠道的毛病往往都是初期无症状的,等有症状的时候就到了癌症晚期。

胃肠镜

所以我老老实实十一出游回来就去安排了个无痛胃肠镜。做完之后的结论也是基本在我预料之内的:胃镜显示幽门螺旋杆菌感染,浅表性胃炎;肠镜无异常。医嘱建议幽门螺旋杆菌还是应该治疗一下。关于这个螺旋杆菌,其实说法不一,有的建议一定治疗,否则容易转胃癌啥啥的;有的说那个离胃癌还远呢,自己注意就行了。其实我几年前就体检出这个问题,然后就治过一次,但当时没治好,白白忍受了两周的药物副作用,失眠恶心了两周的痛不欲生仿佛就在昨天。心有余悸之余,准备这辈子就再试最后一次,治得好最好,治不好拉倒。抱着壮士扼腕的决心再次踏上治疗的征途,痛苦的两周就这样又开始了。

治疗螺旋杆菌

这一次换了跟上次不同的杀菌四联,但由于我青霉素过敏的体质,还是不能用顶级消炎药。果然从两周的第一天用药开始,就被熟悉的恶心感和不熟悉的眩晕感直击了。唯一欣慰的是这次至少是不失眠了。就这样强忍着数日子,体验着各种药品说明里写的只有3%可能发生的副作用100%全部作用在了我身上。一天两天三天,好不容易到了一周的时候,我已经颓废地只能吃花卷烙饼这种面食,以及少量带馅儿的包子肉龙什么的,还不能吃多了,否则就恶心。除了盐以外的任何调料和类似葱蒜香菜这种气味比较明显的蔬菜一概打入冷宫。我深知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所以一直在努力地逼迫自己吃饭进去,无论什么,总比不吃强。但即便这样,我还是能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抵抗力在一格一格地下降。

健身房

这里我犯了一个战略性错误,因为吃不下饭和这种反胃的不适感总是如影随形,我就想通过运动来把自己弄饿一点,说不定能增加点饭量。于是服药的第一周里我比以前更勤奋,连续健身了4天。第一周过去,身体非常疲惫,但心理还是满足的,总觉得自己吃那么多碳水却总算体重没有一路飙升,感觉健身的功效还是很明显的,于是第二周准备还继续这个方案。

耍单儿

第二周的周三,眼看胜利在望了,不禁开始膨胀。周三早就约好了一个拍摄公益视频的活动,要到公司去上镜,设计来设计去穿了一件丝质衬衫和阔腿裤,装扮成十分知性的样子。这里又犯了一个粗心大意的错误,就是里面穿薄了却不知道外面套个毛衣羽绒服之类的,在北京气温骤降的冰雨日子里居然大摇大摆穿个小风衣就出门了,而且从办公桌到拍摄现场的路途上甚至连这个风衣都没有穿,可以说是no zuo no die的典范,和对冬天相当的不尊重!当时倒并没觉得冷,公司里的温度一向是20多度,加上拍摄的亢奋心理吧,就这样美美地把任务完成了。中午还跟人约了个饭,但是由于拍摄进度一再拖延就去晚了,自助餐厅已经要关门了,同事帮我提前取好了餐放着等我,所以就吃了一顿半冷餐。下午3点到5点都是培训课程,我思考了一下,决定2点多飞车回家去参加这些培训。这个决定是我这两周期间所有临时决定里面唯一正确的————进家门的一霎我立刻就觉得一股从头到脚的寒意。看了一眼家里的气温计,温度并不低啊,我有点隐隐的不祥感。培训已经开始了,我加了件厚衣服,倒了杯开水,坐下来开始听课。两小时听完,越来越冷了。我想,坏事儿了。

发烧

试了个体温,38度。

通知了几个白天接触过的同事告诉他们我发烧了,我说我觉得我不应该是新冠,大家都说应该不是,毕竟没有病毒接触史,何况北京目前也并没有本地病例。我还顽强地做好了晚饭。等老公回来,吃完饭,就开始躺下发烧去了。话说这一次的发烧,从开头就来势汹涌,温度虽然不算很高,38.6,但竟然我的体感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冷,不管盖几层被子都禁不住地哆嗦个不停,老公给我烧了电热水袋抱在被子里好半天才能好一点。吃了个布洛芬,终于是睡着了。第二天,横了上午的半天,感觉好点了,下午竖起来开了俩会,3点多感觉又开始渐渐要冷,赶紧回到被子里继续参加完了最后一个培训,又38.7了!吃了泰诺,有点出汗了。这最后两天虽然在发烧,我还是坚持把螺旋杆菌的药吃完了。所以晕眩、恶心、头疼,一并袭来,根本不知道是哪个原因造成的什么症状,反正就是想死。躺在床上,感觉除了从骨髓里往外发抖,还有整个下盘的所有肌肉和关节全部都在疼,疼痛难忍。我开始诅咒自己的疏忽大意,天气预报都那么提醒要降温,为什么就不知道多穿件衣服呢。躺在被子里面其实也是很纠结的一个事儿,捂紧了吧又烫又汗,露出来个脚趾头吧又觉得热气散得很快就冷。尤其是还有一万条“多喝热水”的叮嘱如芒在背,以及喝多了以后得不停去厕所的后果,往往就陷入了“好不容易捂出汗了”————“一掀被子就清零”————“ROUND 2, FIGHT!”的无限循环。

第三天早上,还是38+,老公决定带我去医院了。

肺炎

他在网上查了附近的三甲发热门诊就只有望京医院,我们就出门直奔了望京。周五早高峰也不是盖的,我坐在车上迷迷糊糊又睡着了。醒来觉得早上就开始的脖子两侧肌肉酸痛更加剧了,基本上头已经不能转动只能直视前方。发热门诊还不在门诊楼里,甚至不在医院的正门院内,我们走出来跟着牌子绕场大半周才找到。不让陪同家属进入,怕更多交叉感染,就只让患者进去。护士跟我说到这儿来就要抽血、查核酸、做CT,问我ok不。这时候我哪儿还敢有不ok的,一切都听您的吧。倒是所有检查都在这个小屋子里就能做完,不需要跑回门诊楼,这是发热门诊的唯一好处。不到一个小时,全部都检查完了,医生凝重地跟我说:你这是肺炎。

我满脸懵逼,不明白自己是干啥了怎么能得了肺炎!她看着验血报告继续说,倒是不像新冠,因为新冠的一个特点是感染初期白细胞会持平或略低,而我这个白细胞就直接升了。跟我说建议输液治疗,但是望京医院门诊是没有输液的(疫情期间很多医院都是这样),只能要么住院要么去华信医院,可以用这里的诊断结果在那边安排输液。开了口服药,只有三天的,却开了一周的假条。

回家躺着琢磨,实在是不想住院,心想着大概口服药几天能好吧。网上查了查肺炎的成因和治疗过程,结合我过去这一段“吃不下饭”————“抵抗力变弱”————“穿少了被冻”————“感染肺炎”,觉得这个闭环设想还是完全成立的。再次诅咒自己的粗心大意阴沟里翻船,看着各种科普里说一般治疗4-10天可痊愈,心里盘算着以我这健身房混三年的如牛体质,应该是属于4天的那类吧?起码也应该是一周痊愈。美滋滋地继续躺着发抖。

周六早上,老公又把我拉起来拖去华信医院输液。话说我对这个医院真是天生没好感,加上也不是三甲,也不是我的合同医院,感觉怎么都不对付似的。我们去了急诊,一看那个输液环境简直了,两个小屋,挨墙一圈椅子,坐得满满当当的人挨着人,全都在输液。隔壁的急诊医生长得像罗家英,性格却像包租婆,特别爱咆哮。前面吼完一个老太太,又转过来吼我。医生竟然没有询问我的用药过敏史就直接开了头孢,我老公回去找他换药,他还是坚持让我们先取药做皮试,皮试结束果然是过敏反应,他就很不爽了,可能是没有很有效的药能用了,治疗效果会有折扣吧。他说,那只能也是开跟之前那个口服一样的药输液了,我说那我还不如回家口服去,他说那你就回家吃药去吧。我说我之前只有三片能不能多开点,他说不能,等你吃完了再来。于是我再一次讨厌了这个非合同不能社保的医生很不负责环境也巨烂的医院。老公不甘心地说既然来都来了就输一次液吧,于是我们又去低三下四地找罗家英开了一天的液坐在那个人挤人的房间里输了一小时就走了。期间对面的一个老太太不知道什么病,输液的时候还吐了。

住院

回去继续吃了一天药片,貌似还不是很管用,体温每天上午都很美好,让我有一种错觉就以为已经好了,但一过午餐就剧烈颤抖着缩回被子里日创新高。脖子的肌肉疼痛愈发猛烈了,扭个头和起个床都十分痛苦。我骂死自己了,我肯定是傻,我为什么不知道降温的时候多穿一件衣服!

周日的下午,我已经颓废地看着我的体温飙上了39度。我终于决定下周去住院了。查了114和一些手机应用,发现中日友好医院未来一周呼吸内科都没号,于是只能紧着望京医院呼吸科挂到了周一早上的普通门诊,希望他们能有床马上收治住院。

周一一大早,收拾好洗漱用品和衣服,来到了望京医院。顺利见到了医生,掏出上周五发热门诊的化验单,只听得一声惊呼————“啊这个指标怎么已经这么高了!”。吓得我不轻。她说的是C反应蛋白,就是一个炎症指数,我确实超出了上限十几倍,说明是严重感染状态。她说“你还不能用青霉素类,肯定治疗效果要大打折扣!”,“你这个炎症已经弥漫得到处都是,都看不到你的肺组织了!”,“你这个说不定我们都得用器械辅助你呼吸了!”。说得我哆里哆嗦地跟着老公马上去办住院。虽然是一切都尽在我们计划中,却也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但是我的症状看起来并没有她说的那么邪乎,没有喘不上气来,也没有在发烧,更没有咳嗽,还呼吸机?那是根本不需要的。总之顺利住进来了,安排在一个三人间里,另外两个是80岁和60岁的阿姨,都是肺炎病友,大家相视一笑算是认识了。

检查

入院第一天,啊不,第一个上午,就疯狂地给我安排了各种检查,而且都是由一个专门的跑腿大叔带着,从住院部到门诊部穿梭。他着急吃午饭,走得飞快,我一个(检验报告里的)肺炎重症患者在后面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跟着怕把自己弄丢了。上午到下午一共搞了N个检查,抽血、超声波、肺活量、大小便……小护士笑着说,没办法,第一天住院么,都得这样。下午住院部的主治医生小姑娘来详细询问了发病和用药过程,我就把上述全部给她讲了一遍,后来她第二天原封不动地给他们主任讲了一遍,我真是很佩服她的会议笔记能力了(八成是偷录了音)。这样一直到了下午4点,才终于消停下来,输了今天的药,其实就只是个化痰功效的。因为我早上来医院之前已经吃了家里的最后一片口服消炎药,用掉了今天的消炎额度。

医院的饭倒是出乎意料的还挺好吃。也可能是我刚刚终于停掉了那个螺旋杆菌胃药,可以正常吃人饭了,所以看什么都好吃吧。

就这样在医院住了两天,主任查房带了一堆实习生旁听学习。他一边分析一边随时提问这一排年轻姑娘,又像我小时候一吃饭就被我爸拷问数学题的场景,又像最近刚刚看过的急诊室美剧Black Code。他叨叨了快半个小时,我是最后十分钟才想起要录个音。在这段录音里他详细教授了实习生们如何鉴别一个人是真的青霉素过敏还是假的过敏,感觉他们就是铁了心要拿我的绳命做这个测试了。他说“如果你能给她做出青霉素头孢阴性来,就是给这个人后面四五十年一条生路”,还说出什么“住院是个好机会”,感觉那意思就是说“反正出问题了可以随时抢救一下”。我心想,我这明明还四五十年呢,您别给我这就断了片儿啊。。。我顺便跟主治医生说了我脖子疼的事,她说好的我下午找人给你来针灸。

下午针灸师真的来了,又是个练手的实习生。我只能在心里对天长叹,谁让你没别的选择就不得不落在他们手里了呢。于是我在一片“胀不胀”“窜不窜”“有变化没有”的连环拷问声中,勉强承认了有点点缓解,其实第二天就又回到了解放前,而且她戳了我6个洞洞其中2个流血不止,小医生对此的解释是“穴位里面有邪气,放血出来就好了”。

质的飞跃

周二晚上是我在医院生涯的分水岭。其实也就刚过去一天,各种难受都已经体验了个遍,最最难受的果然还是我一贯最怕的“床太硬”问题。我这人是个豌豆公主,健身房锻炼我都得比别人多垫几层垫子,所以睡觉这件头等大事就很容易出褶子。我一般出去玩就很怕住的民宿床硬,而大多数住宿的地方都并不能达到我的期待值。这家医院是骨科专科,可想而知骨科的床。。。我昨晚感觉完全就是躺在了野外,基本上一夜没睡着。其实我也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来了第一小时就感受了下床铺,然后马上给老公发消息要求迅速采购单人乳胶床垫一只。亲爱的老公太配合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周一下了单,周二收到货晚上就亲自打包送来。随垫附送的还有枕头、橙子、梨、酸奶、卤蛋、巧克力糖、山楂干、八宝粥,以及一束含苞待放的睡莲和两颗水仙球。于是我瞬间成了我们屋的明星,第二天一早也成了整条楼道的————因为我把花瓶放到了护士站的前台,早上8点我经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真切地听到了一片讨论睡莲养殖的科普声。这一夜由于有了舒服的床垫和枕头,我把前面没睡的觉全都给补回来了!同屋的老太太和半大老太太们对于我买个垫子用两周就要扔掉的做法表示十分不爽,却又赞美羡慕我对于生活一天都不能凑合的严谨态度。

今天终于没有跑来跑去的检查了,常规输液从早上9点到下午3点半输了大半天,埋针的地方都肿了起来。晚上结束后门诊收治住院的医生来查房,问我感受,我说两天不发烧了,但是貌似咳嗽加剧,她问晚上影响睡眠不,我说那不会,睡着了就不咳嗽了。她说这个正是最好的状态————看我一脸疑惑,她解释说,肺部的疾病都是需要咳嗽才能帮助排出呼吸道分泌物,但咳嗽太猛烈会影响到晚上休息。像我这样白天有一些咳嗽症状,晚上又能睡得很好就是最完美的。好吧。但我还是希望别咳嗽,尽早放生。健康的时候总是梦想着能有朝一日什么都不干就躺着,现在真得成天躺了就开始怀念可以满世界吃喝玩乐的生活。

鼻窦炎

早上住院医生常规查房,问我什么感觉,我说觉得恢复挺快的啊。她问咳痰没有,我说没,但是鼻涕挺多的,她突然很惊慌地说,那我得给你约个会诊。我也不明白她莫名紧张的根源在哪里,无知有的时候也挺好的。下午输液输到一半就被拉去了耳鼻喉科会诊。所谓的会诊,其实就是派到那边的专家那儿去看看。这位专家又是全天下患者都欠他八百吊钱的那种范儿,就不能好好说个人话,前台分诊护士就更是把一屋子候诊的都当傻子对待。我一向对医护是很尊重的,但如果遭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我就会很烦躁,再来几次可能就会直接怼回去。他们的诊断是鼻窦炎咽喉炎和什么鼻中隔长歪了,至于什么病因,有什么后果统统懒得告诉我,我也懒得问,回去自行查阅。

急性鼻窦炎多由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细菌与病毒感染可同时并发。常见细菌菌群是肺炎链球菌、溶血性链球菌和葡萄球菌等多种化脓性球菌,其次为流感嗜血杆菌和卡他莫拉菌属,后者常见于儿童。其他的致病菌还有链球菌类、厌氧菌和金黄色葡萄球菌等。由牙病引起者多属厌氧菌感染,脓液常带恶臭。真菌及过敏也有可能是致病因素。急性鼻窦炎的感染常来自于:窦源性感染、鼻腔源性感染、邻近组织源性感染、血源性感染、创伤源性感染,还有全身因素和中毒因素导致的。该病影响病患的生活质量,可能会导致下呼吸道感染,严重者有可能引起眼眶、颅内并发症。眼部并发症:眶骨壁骨炎、骨膜炎,眶壁骨膜下脓肿,眶内蜂窝织炎,眶内脓肿,球后视神经炎。颅内并发症:硬脑膜外脓肿,硬脑膜下脓肿,化脓性脑膜炎,脑脓肿,海绵窦血栓性静脉炎。(以上引自百度百科)

骨科医生

这医院不是以骨科闻名么,我早上跟我的管床医生说昨天晚饭后脖子就跟按了电钮似的又开始疼,没法扭头,但是白天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能不能帮我找颈椎的医生看看。她说好我给你安排。中午我正在吃饭,一个戴茶色眼镜的看起来像专家的高个子老头儿匆匆走进来点我名字,说看颈椎。一共跟我对话不到十秒钟,问了问具体哪里疼,触诊了一秒,扭头就跑,站到病房门口问我胳膊麻么?我说不麻,他说那就没事儿。我说那然后呢?他说拍个片子看看吧。后来想想,大概是怕被传染肺炎,着急跑路。谁让他来呼吸科病房自己不戴口罩的。

下午我的医生又来了,问要不要拍x光片,我俩都觉得我这是肌肉问题不是骨头问题,拍片子又要无端受辐射,还是决定算了。她说给我拿点膏药贴贴。

肺炎科普

早上跟我的医生还进行了一个相对比较深度的对话(相对于例行查房),加上自己上网查询得到的知识,给大家科普一下。肺炎一般有可能是细菌感染,也有可能是病毒感染。细菌感染的话要用抗生素治疗,病毒感染的话人类目前没什么办法对抗,只能是通过一定的辅助措施提高自身免疫力,让它自己去把病毒杀死。常见的病毒性肺炎就那么几种,除了众所周知的那俩恶性传染病以外,还有一些流感病毒,这些我都测过了咽拭子均不是。细菌感染的话,种类就比较多了,只有从痰液中提取样本培养才能明确是哪种,但我一直没痰,收集不到样本所以无法确认。现在给我用的盐酸莫西沙星是一种广谱抗菌药,应该是能全覆盖的。事实证明我也的确在每天输液中缓慢好转,只是没有感冒好得那么快。像我这样急性发作的肺炎一般治愈以后是不会留下后遗症的,也不会轻易再次复发,复发的必要条件仍然是劳累、抵抗力降低、受寒这几种,所以只要充分避免这些情况,就能有效预防。一般的肺炎治疗需要10-14天周期,出院指征是肺部CT影像达到50%病灶吸收就可以,咳嗽症状不一定完全消失,100%病灶吸收预计会是在4周左右的时间,所以出院后一个月还要回来门诊复查。目前我虽然入院CT看着感染得十分骇人,但并没有出现其他脏器的肺炎并发症,而且体温从第二天就没有再高过,所以目测还是治疗得不错的。至于我这次为什么肺炎鼻窦炎一起得,究其原因还是由于我之前吃胃药出现了严重的反应,人体与外界相通的器官其实都是有很多细菌的,只是原本与一堆细菌和谐共生其乐融融的平衡被打破了,身体的免疫力机能一定会下降,这个时候再受寒补刀就会给细菌一些趁虚而入的可乘之机,所以侵入了鼻子就得鼻窦炎,侵入了肺就得肺炎(我十分庆幸没有像Friday上次那样得了脑膜炎)。所以不用担心自身平时是否带菌,那是一定会带的,只是要保持这个平衡就不会生病。现在平衡被打破了,临时出现了症状,只要治好了,恢复到正轨上来,也不会转成慢性病。另外医生在我身上挂了一个心率监测仪,连续监视了几天心率以后说,确实就是我入院第一天自述的那样,我平日静息心率只有60多,所以当我发烧的时候心率上升到75甚至80多我就感觉心跳很快。现在不发烧了也降回正常值了。平时健身跑步的习惯对心肺功能确实是个很好的锻炼。

土豆

从我周一进医院开始就埋在左胳膊的输液留置针,输到第三天就肿了个大包,昨天只好换到了右胳膊。结果今天输完右胳膊也肿起来了,只好又拔了再换地儿。本来我是想坚持到今天全部输完再拔,这样起码今晚身上不用有针,结果被个小伙子护士给我一通搅合,最终还是拔了针以后又来了一袋,不得不直接在左手背开辟了第三战场。在这方面我就是性别歧视,我觉得护士这个行业男的干不好。话说我怎那么点儿背,人家的留置针都能用个三五天的,我入院第五天这就已经扎到第三洞了。网上查到的土法是往肿的地方贴片土豆就能消肿,于是前两天让老公给我带了个土豆来,今天就切片贴上了。两个小臂一边一个大包,妥妥的大力水手既视感。土豆疗法还挺管用的,感觉贴上去半天儿就不怎么疼了。比医院给我今天敷酒精明天敷一个粑粑一样的秘制药膏都有用多了。智慧在民间。

我的病友阿姨们

从进医院以来我已经住过了两个病房,与5个不同病友同住的经历。都是大于60岁的阿姨。每个人都有她们的不同特点,挺有意思的,记录一下。为了区分,我就不用她们的真名,而是给她们都起了外号。

第一天住的病房是三人间,另外两床的阿姨一位80多岁,看起来像顶多70的,暂且叫她鹤发童颜阿姨;另一位60岁,看起来像50,性格开朗,也住东坝,起名东坝阿姨。我是周一上午住进来的,一进来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做各种检查,东坝阿姨不无羡慕,说她进来的时候第一周才做完了所有检查,我这一天就全都搞定了。我问她俩都得了什么病,说都是肺炎。后来第二天谨遵医嘱就搬到了隔壁屋,是这个管床医生的领地(跟餐厅服务员负责几张桌子似的那种概念吧)。这屋子也是三张床,另外两床还是一个80一个60,这位80看着真像80了,还有女儿陪床,暂且叫太后阿姨吧,60倒是看着不太像60,嗓音沙哑嗓门还特大,一天到晚除了躺着刷手机就爱聊天,就叫她大嗓门阿姨。

太后及太后的女儿貌似对我的到来不是很欢迎,一见我搬进来就是不停地叨叨“这么快就来人啦”“哎哟没那个福气”,我就明白她们可能本来想着我这床的人出院了她女儿今天晚上就能睡一张床了,要不她这陪床就得是俩人头对脚地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挤着睡。所以这个病房三张床,其实是四个人住。她俩的东西挂的摆的到处都是,衣架子,毛巾,洗涤灵,肥皂,半个阳台堆的都是她俩的吃的。每天只要醒着,这二位不是吃就是不停地在说话,自言自语,俩人聊,跟旁边床大嗓门阿姨聊,打电话聊。北京平房大杂院那种感觉。太后说自己不认识字,也不用手机,所以她也没有东西可以阅读,不像她女儿还能刷刷微信,所以我倒是也能理解她只好不停说话的习惯。后来她俩走了的那天,一度这个房间寂静到就跟没人一样。不过那老太太真是我见过的这个年龄段里思想最开放的一个老太太了,她的很多观点还挺时尚的。

大嗓门阿姨得的是哮喘,从小就得了,她说她每年都要住院治。这样的人生也是真够悲催的了。她的音色怎么形容呢,音量大音频高但又沙哑不清澈。她住院次数多了,就爱比较“在我们老家”用了xxx药,北京用的xxx药;“在我们老家”住院三四天就好了,在北京都住了半个月了等等。她也确实是有点奇怪,说住院半个月好像比住院前还变重了,于是一堆医生走马灯似的天天轮番进来问她感觉怎么样,每天给她换各种药往身体里面打。她还特别倒霉的是因为从小打针,所有血管都特别细,每次抽血都要换两三个护士扎个三五针才能勉强抽出来。看着她我就觉得我虽然也没少挨扎,但起码每次都一针见血,还是挺幸福的。大嗓门阿姨晚上呼噜打得震天响,而且有几天我睡得晚,11点多还自己抱着iPad戴耳机在看,突然觉得她跟我说话,我摘下耳机她就是在呼噜,我戴上耳机没多久她就又说话,特诡异。有一天夜里3点愣是被她大声说梦话给吵醒了,那个嘹亮又沙哑的嗓音,说的不知道是什么语,在寂静的大半夜里十分瘆人。还好只是躺着嚷嚷没有梦游,不然我可能得吓得立刻出院。

东坝阿姨很快就出院了,鹤发童颜阿姨本来说是也很快的,结果过去四五天了我还是看到她在楼道里遛弯儿。

太后和女儿出院了以后,过了大约一小时,新的住户搬进来了,通过她后来跟管床医生的对话迅速八卦到了关于她的一切细节。她最大的一个特点是选择性耳背————65岁的人,戴着助听器,每个医护来跟她说个事儿问个问题还都得趴她耳朵边上拼命喊,要不然就不搭理你。即便喊了可能还是要给你打点儿岔。但如是她问我们什么问题,正常音量回答她一个字都不会听漏。就是这么的有趣。听不见阿姨也是个北京人,还挺爱说话,有时候自己叨叨,背冲着我们俩,我们接茬儿她也听不见,就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她跟医生说她是前一阵出去旅游太累了,回来之后下雪那天又跟同学出去聚会着了凉,就哮喘发作不得不来住院了。看来劳累和受寒的确是大概率会被发配到呼吸科的诱因。她有时候晚上会跟大嗓门阿姨两人大声聊天,跟我们说她家的居住组合特别奇葩,是她和她女儿女婿以及女儿的婆婆住在一起,女儿有两个女儿,所以一家6口,5个女的。她和婆婆都是单亲妈妈,所以干脆所有人住一起了。她家除了当前住的一个160平米,另外还有4套房子。

所有这些阿姨都会不同程度家长里短地跟我扯,就不可避免地扯到有没有孩子这个话题,特别奇葩的是所有上述这些阿姨对于丁克的态度都是出乎意料的一致表示支持,说我真明智什么的,并对我的生活表示十分羡慕,搞得我一度竟然很怀疑人生。

好心当成驴肝肺

自从入院,头几天又是各种检查又是输液,没什么机会用电脑。后来有空了,就把日记写出来发了,省的大家整天轮番来问候我怎么样,我就得把所有话说一遍。然后这几天又开始轮番问好点没,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是我从入院第五天左右就感觉自己基本上已经好了,第六天抽血检测炎症已经基本上完全消失了,白细胞回到正常值,C反应蛋白起初高出十几倍,现在只差0.5就回到正常值。但是血检又显示有一些过敏的情况是之前没有的,医生的解释是之前感染严重的时候就掩盖了这个事儿,现在感染治好了,就把过敏给显出来了。我虽然不是很能接受这种说法,但也没什么辙,只能谨遵医嘱,一直在输消炎药。我这个人出门旅行都不能超过7天,要不然就开始烦躁,想回家。这回住在这么个脏乱差的地方,虽然有了软垫子睡,但总归还是觉得各种不舒服,到第7天所有之前的症状都消失了,就剩轻微咳嗽了,这事儿肯定不是一两天能好了,医生说全好要4周,我就开始明显烦躁,但是医生一定要治疗到10天之后才能让我做检查。于是有人问我怎么样的时候,我都是回答“我觉得我好了,医生觉得还没好”,然后就不可避免地招致一大堆的“哎呀还是要乖乖听医生的话啊”,“好好休息不要着急啊”,“出去外面那么冷也没事儿干啊”等等。这种话听一次两次感受到的是关心,听多了就感觉自己被当成未成年人了。我不听医生话我就不会来住院还老老实实成天挨扎,我倒想跑我根本跑不出去病区大门是密码锁,我即便出院但也没说非得立马上街high啊,我踏踏实实在家休养不成么非要被困在这个脏了吧唧的地儿。但是每个说话的人似乎都必须要把自己的大俗套嘱托全表达出来才代表他关怀过我了,操着一副为了我好的语气,就跟我40大几了连这点儿道理都想不明白似的。我最近越来越觉得别人不问我意见我就不随便表达意见真是一种难得的美德。

康复

医生从入院就说,肺炎的治疗一般都要10-14天,我跟她讨价还价了半天,由于入院CT显示感染十分严重,所以应该是治疗满14天,但我来住院前已经先行通过发热门诊给的口服药自行在家治疗了4天,所以要在医院住到第10天的时候再做复查,看情况决定是否还要继续。第10天终于熬到了,一大早就屁颠屁颠去拍CT,然后一上午就在那儿刷手机看检查结果出来没有。终于等到下午1点多,当时收治住院的那位门诊医生来跟我宣布结果了。不出我所料,她说很惊讶第看到我的CT显示我的肺已经是完全康复的状态!她说一般肺炎的病程都是有一个从轻到重再到痊愈的过程,10天的时候检查可能会显示病灶比起之前还有明显的实变,也就是说会看起来更重,但我竟然跳过了这个阶段直接就康复了。她再次用了“你这个是最好的状态”这样的用词。估计医生也是挺少见到我这种来势汹汹却去得也超级快的患者。这里住院的绝大多数都是大爷大妈,本身就是长期呼吸道疾病或伴有其他基础疾病,肯定跟我这种定期健身的体质是没法比的。我其实自我的感觉也应该差不多是这样,所以头天医生说明天CT我就感觉我应该可以很快撤退了。但即便是这样好的结果,她还是说明天需要再抽血和验尿,还有一袋清痰的药要输液,所以最快也就是明天下午走吧。行吧,这我已经很满意了。她欣喜地对我说,你这样的就不会留后遗症,如果片子上看着发生了实变的,真正完全吸收可能得要一到两个月,甚至要几年。

不过即便这样,我今后还是得万分小心,千万不能再次得肺炎。这个治疗的体验真太难受了。

回到人间

这回一切终于按照我的设想进展了,第11天的早上抽血验尿之后,上午管床医生来跟我进行了最后一次谈话,也是说从医学指标看已经基本康复的好消息。几个化验单陆陆续续到10点多才全部显示,几个起初严重感染的指标已经完全消失。过敏的事她怀疑是家里宠物和鲜花多的环境造成的,对于这些我表示宁可过这个敏也不会放弃,她作为呼吸科医生也表示了无奈。估计平时他们遇到的老头老太患者比我犟的应该多了去了吧,我骄傲地认为我在这里头算是十分配合的了。由于炎症完全消失,出院也不用口服太多药,就开了点中药,两三个月以后复查血检和CT就可以了。至此这场风波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我也可以回到我熟悉的人间。

跟老公约好中午来接我,终于出了病区大门,在大门外呼吸科的牌子底下照了一张搞怪的照片发给亲朋好友,大家一顿哈哈哈看我满血复活也就放心了。

回到家里,瞬间感觉很熟悉,像没有离开过一样,倒是上午还在吊瓶的感觉瞬间变得很遥远,像是一场梦。奔奔很兴奋地要往我身上蹦,几只喵竟然没有一个前来迎接的,十分伤心。

在热水下洗了半小时的澡,狠狠地吹了头发,终于一扫半个月的污秽。

再次提醒自己此次得到的教训:

1. 如果幽门螺旋杆菌感染没有任何症状,且没有严重胃溃疡胃炎之类的,是不会迅速转成胃癌的,如果你还是跟我一样的敏感+脆弱的小心灵体质,建议还是就不要治了。因为治起来太痛苦,对身体刺激很大,得不偿失。平日饮食上多加注意,定期复查就行。

2. 如果还是坚持要治,那么确保在重度副作用面前要放松心态正常面对自己这个阶段的不正常,尽量吃能吃得进去的饭,尽量要多吃蛋白质,不要劳累,不要盲目健身,保存体力,适当增肥。

3. 如果在治,而且吃不下饭,那么一定要做好保暖,不要挨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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