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生存纪实之十九——来自天外的骚扰

纪实系列写到现在，回头看看还真成了一定气候。有人褒奖，有人损贬。参加了滴答网的有奖系列征稿还带给我一些电话卡和现金收入。有人夸，有钱拿，谁都高兴。但，于我，其实评论和其它附加结果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我并不期待。

就在回北京的几天里，意外发现了英国学联网站上刊出的如下一则启事：

TV program for overseas students in the UK

在英国的中国留学生：
你们好：
北京电视台和广东电视台、上海电视台准备于2004 年的 7 月 25 日到 8 月 25 日期间赴英国拍摄十集纪录片《留学生在英国》，并准备年底在北京电视台、广东电视台和上海电视台播出。
我们这个片子拍的是留学生在国外学习、生活的原生状态。中国留学生如何学习、打工；如何努力工作；如何忍受孤独；如何接受新的文化等等。表现出留学生在经历了种种历炼之后，成为了与过去不同的人。我们的片子要通过一个个感人的故事，表现出留学生的这种变化，表现出留学生是如何发生的变化，表现出留学生的世界观在处于裂变时候的痛苦和快乐。
我们正在征集故事，如果你们愿意将自己的故事讲给国内观众听，就请通过信箱与我们联络：张林侠 E-mail：[email protected] [email protected]
征集故事的提示：
1．有关情感经历的故事（包括亲情、友情与爱情）
比如你和一位英国人的特殊友情；比如你和同胞之间的恩怨故事；比如你与国内父母之间用网络沟通的故事等等。
2．有关意外发生的故事
比如你如何与英国人打官司
3．有关面对生存困境的故事
4．有关文化冲突的故事
5．有关一段难忘的经历
6．有关家属陪读的故事
7．留学生在英国旅行的故事
8．在英国留学的中学生
我看我的故事挺合适，就发了个链接给他们看。

第二天，果然收到email回复。与导演在电话沟通一小时后又和老公一同与他们约见过一次，将我们的故事、我们的经历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并热情提供了一切他们可能感兴趣的资料素材。他们说这个电视节目的目的在于向有意向或即将准备留学英国的同学们提供一些最有价值的一手资料，展现留学生在英国生存的真实现状。我写文章的部分目的也正着意于此，于是一拍即合。

其实从他们让我们帮忙找房子住开始，老公就有点觉得麻烦，而我那时还沉浸在一片热情里。毕竟这是要以我的原创剧本开发一部系列剧中的一集哦，谁遇上这样的事儿会不小小地得意一把呢？何况那导演说，我的文字感觉完全就是写出来的纪录片，正好跟他们的设计不谋而合。

在这样的鼓舞下，我积极地从中国联络在英国的朋友帮他们找地方住，甚至还曾妄想过顶住房东和房客的压力让他们住到我家目前还空着的一间屋子去。因为当时人家都说了，他们的拍摄计划里只有伦敦和曼彻斯特周边，考文垂是不在这些之列的，所以只能万忙之中抽出两天一晚来拍我们，还已经是特殊待遇了。那我还不上赶着拍点儿马屁？

回到英国，他们如约和我们联系。但从他们真正来到考文垂的前一天起，就让我真切地领教到什么叫“电视台的人”。

我们和他们都是乘坐周四的班机飞往英国的，整整一个周末完全没有动静儿，却在周日晚上告诉我明天上午来考文垂。我由于回国积压了一个月的工作，正要从周一开始力挽狂澜。在无法请假的情况下，我只得求助于那个提供住房的朋友。所幸他第二天本无特殊安排，于是同意替我做一天的向导。电话刚挂上没五分钟，导演的电话又来了：“对不起，我们安排有点变化，明天来不了了，后天下午来。”我说，得，没事儿，我再重新跟人说一遍吧。心想这电视台的够忙的，也够有钱的，火车票都敢去了车站现买……十分钟后电话又响——说实话我这电话自打买回来就没有一天之内接听超过三次的——还是导演大人，说：“我们计划又变了，还是明天上午来。”我晕。壮起鼠胆问了一句：您还变么？……

第二天从上午等到中午，我这心里就在嘀咕，别又临时改了。中午12点整接到朋友电话说他们已经到他家。我很不好意思没有提前安排吃饭事宜，后来听说他们在他家蹭的方便面。三个大活人，一个赛一个壮，而这点儿方便面可是我们这些穷学生千里迢迢坐火车去伯明翰扛回来的珍稀食品哦……

本来说到考文垂就来拍我在办公室工作的场景，为此我一大早就特意跟办公室里每位同事都打好招呼。他们还开我玩笑呢：Cristina要当影星了！他们付多少钱给你呀？当我解释说不付钱的时候，他们都很惊讶。当我说我没准还得给他们提供住宿和吃喝的时候他们就更惊讶了。我说他们大概一点钟来，于是一点快到的时候大家开始问我什么时候拍电影。我说他们打了电话说计划有变改成下午来，他们下午又开玩笑涮我半天。到了四点，Cindy问我：你的摄制组还来吗？你有没有告诉他们我们五点就下班了呀？？天地良心，怎么看起来好像是我在骗人取乐一样……

还好最终还是出现了，总算面子没有扫地。一共还有五十分钟下班，修话筒了又修了半小时。

下班的时候下雨了，还不小。幸亏我在办公室预备了一把大雨伞。我和老公由于骑车平时都是穿雨衣的，雨伞根本就没用。他们不会英语，我们还得帮他们打电话叫了出租车，然后在雨里一同等二十分钟。车来了，我还得趴在窗口跟印巴司机使劲解释他们去哪儿。

当晚我们去那个朋友家，原本的设计是他们会拍摄我们自回国后第一次见他的场景，结果一进门，一地摄像器材，摄像师穿着围裙在挥汗炒菜！于是本来说先采访后吃饭的过程又改变了，害得我们俩还急急忙忙走了半天路，来这儿却变成了坐着看他们炒菜吃饭聊天。而在中国的时候就说好了只在这个朋友家临时借住一天的，他们擅自给改成了一礼拜！

我们都是学生，怀着对电视人的无比崇敬和惶恐，能说什么呢？只是暗自揣测他们口口声声提到那个吴姓的学联主席是干吗吃的，领导来访也不出面接待一下，甚至面都不露一个。难道惶恐得找不到宿舍楼大门朝哪边开了？

聊够了，已经八点，又开始摆摊儿做一对一采访。

你说他们不专业吧，对灯光、环境、声音的要求真是高极了——这儿亮了一点儿，那儿有个黑影，话筒有杂音，统统不行。甚至我坐在那儿就只能在方圆一厘米的范围内移动也让我非常不爽。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恐怖的阵势就是照婚纱照，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百牛一毛。

你说他们专业吧，搭在聚光灯上的遮光纸愣给点着了，一屋子烟；什么都调完了发现无线话筒不出声，又换电池又鼓捣半天还是没戏，只好换有线的；又发现自己没凳子坐，要去找凳子发现门被自己摄像机堵住了开不开，只好挪开摄像机，一切全白摆了又全重来……

反正等他们折腾好了，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然后采访了半小时，导演比我还困，说今天就到这儿吧。

后来得知，在我们堵着客厅和厨房折腾这两个多小时内，朋友房子里住的其他房客回来了要去厨房吃饭被阻，一怒之下向房东打电话举报，房东说明天就来轰人。

我们想，轰走了也好，正好我们开不了口的事，干脆撕破脸解决了就完了。满地都是B&B小酒店，花两个钱住着随他们怎么折腾都没人管。

临走约定，第二天下午下班后拍摄我和老公去超市购物场景。

中午老公发来消息说他们已经约了他在学校超市见，又改成拍他一个人在学校里的一些活动了。晚上他们不会再来了。不来就不来。可是我们的日子总得过，为了这个超市购物已经等他们好几天了，再不去买菜我们俩就揭不开锅了。管不了那么多，晚饭后我们就去超市购了物。而他们还住在朋友的房子里，只是给房东象征性地交了点钱。那导演还评价说：那儿住着挺好的，还能自己做饭什么的。我听了当时就骂：废话！免费房子住着，随便折腾，有免费清洁工，出了麻烦有人顶着，这日子当然舒服了。

第三天他们又约我们下班后去超市，我们说已经买过了。又改约我们晚上在我家做采访，并且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在快下班时跑到公司门口来找我说跟我一起走。那天正赶上公司里网络瘫痪，我跟同事奋战得不亦乐乎，可是背后还有这么件事两个大活人在等着……心不在焉地，最后也没弄好就走了。

走在路上导演跟我们说，今天他决定住我们家了！因为晚上还要采访，明天早上还要拍摄做早饭和出门上班场景。我只觉得脑门儿发紧——他、决、定……我在想我要不要告诉房东呢？我们家房客更多，房子更小，被投诉的几率更大。还是磨不开面子，吭吭哧哧就先同意了，心里这鼓打的……

我们早想好了，如果他们今天要蹭饭我们就做意面，那个是最简单最快捷成本又最低的饭。我们做了一大锅意面，平时两个人用绰绰有余的锅竟然都快放不下了。吃饭的过程基本都是当着他的摄像机镜头，恐怕这搁谁也不好意思吧。何况就是一个吃的动作不停地重复，有那么好看吗？还好今天终于话筒不用修了。

还要我们表演理发。要不是为了给他们拍这个理发的镜头，老公早就会在北京剪好了回来。现在头发留得跟女的似的，大热的天生扛了一个多月。

什么都弄好了，他还不张罗休息，又举着摄像机拍我们俩一晚上的对话和活动，并把那天采访过的问题基本上又重新问了我一遍。我都想帮他列个采访提纲算了。有时候问出来的是一些我很不想回答的问题，什么你写文章是不是为了就能心里不那么难受啊之类的，我就直接说：我怎么难受了？我觉得这人真是不会说话！

后来他又说要回那个朋友家去住，因为他的衣服行李什么的都在那边。我们于是又得帮他打车，在雨里等半小时。他问了我们早上几点起床，说第二天早上再来拍我们做饭和出门。

早上我们俩起来没事干，手拉手坐在床上等着他来了才能开始做饭。等啊等，等来一个电话，说我不来了，你们自己走吧。靠！害我们还特意早起，饿着肚子等半天。

中午和老公约在学校某地见面，按照他们这种计划一分钟一改的惯例，没出现。

整个一下午没接到他们电话，暗自窃喜，今天晚上终于可以早点睡觉了。

星期五下午，接到电话说晚上六点还要再来我家采访，并又说要住在我家。我就纳闷儿他那点儿车轱辘的问题每天都问我一遍怎么还没记住，还要再问？而且还是问了我问老公，每人都得解答N遍。怀疑电视台的人长脑子干吗使的。我说我们六点正在做饭，要不要给你们一起做？他们说那就七点来。住宿的问题，由于有前车之鉴，坚决堵回。

电话接完十分钟，老公上网发来MSN消息，说是他中午收到学校的email，但他中午没在上网，刚刚才看到：
Our security staff have just found and stooped your camera crew again on our campus – filming without permission from our office -they are being brought to me right now – perhaps you would have the good manners to ring me straight away on 07767 655860 to sort this out.
 
 
Peter Dunn
Press and Media Relations Manager

（我们的保安人员刚刚再次在校园里阻止了你们的摄制小组从事未经允许的拍摄活动。他们现在正在被带到我这里来，你应该立即礼貌地给我打个电话解释一下这件事。

彼得•邓恩
新闻及媒体关系经理）
我想起前几天他们说过在学校里拍摄被保安扣了的事。不过他们刚刚给我打过电话，想必是已经被放出来了。已经屡教不改惊天动地到这种程度，别说我们几个当事人，这一学校中国人的脸面恐怕今天也就搁这儿了……

明天他们就走了，反正我明天要到办公室加班一整天，再约我也没空了。

感觉这些电视人：

1．生存能力太差，美其名曰来拍摄留学生生活，还净企图反映一些留学生辛苦打工讨生活的经历，我看真把他们扔到这里哪个也没留学生过得好；
2．脸太大，拿着公款出来挥霍的人，免费住着留学生的房子，蹭着留学生的饭，打着留学生的手机，还不干活让别人刷碗扫地伺候他们一群大男人；
3．不善于与人沟通，说话基本很不客气，大早上不管几点都能往人家里打电话，一切决定都擅自做主，旁边的人就得打肿脸跟随他们的决定——也许他们的概念里就没有跟人套瓷这种事，都是人家跟他们套瓷；
4．天下为家，完全不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就知道自己的事是天下第一大，东西摆得到处都是，完全要求别人无条件地围着他们转——目前由于他们的不良行为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的诸多影响和后果都是相当致命的；
5．水平及专业程度有待考查，对于自己要制作什么节目，什么内容，什么题目，什么角度，多长时间，多少镜头，多少采访问题，自己的设备是否工作正常，怎么维护调试，整个儿一问N不知，还不如我出去玩一趟拍个DV片策划得完整。

另外，从我这儿借走的雨伞最终也没有还给我。

所以，我对这帮人最初的热情和憧憬早成了天外飞仙，唯一的期望就是这场闹腾赶紧结束他们赶紧消失。

从此接受教训，永不再接受任何乌七八糟的采访。